孙兴今年三十。
中专毕业。
年纪轻轻就成了乡党委书记,也算有为。
可陆招二十二,一个刚毕业的省选调生。
一来,就成了乡长,与他同级。
孙兴原本都跟刘德成说了,请刘跟县里建议,让钱能接乡长的位置,那时,整个兴源乡就真是他一人说了算!
过去的一个月,洪家人把事闹得沸沸扬扬,镇里县里的领导也给了他不少压力。
按孙兴的想法,洪涛案,让镇里接手,或者转到县里,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也就得了。
可陆招硬按着这案子,说要调查清楚,并在乡党委会上几次三番地跟他唱反调。
孙兴心里憋着口气没处出!
此时,对着陆招就是一番斥责,让他心里爽多了。
他暗暗决定,如果洪涛案最后搞大了,就让陆招出去顶缸。
而陆招面对孙兴的指责,此刻只是一笑,自顾自地倒了杯水,悠哉游哉地坐了下来。
“嗯?”
孙兴眉头紧皱。
“孙书记,你要是肝火大呢,就去县里看看医生,别跟我在这叫天喊地,浪费口水!”
陆招喝了口水,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孙兴。
“你……你这什么态度?就因为你一意孤行,知不知道把事情搞得有多复杂,尤其洪涛案,动静搞得这么大,弄不好,咱们俩都得丢帽子!”
孙兴顿时来了火气。
“你就这么怕事?”
陆招嗤声一笑。
“你!”
孙兴咬了咬牙。
“孙书记,强暴案不是普通案子,洪涛是我们乡中学难得的高才生老师,既然选择支援乡村,我们就该给他一个公正公平,而不是寒了他的心,甚至让他毁了一辈子!”
“这个案子,不是什么疑案奇案,只需我们花更多一点心思去认真分析调查,就能得到真相。”
“我作为兴源乡派出所所长,手下二三十号人,如果连这点工作都不愿做,不去做,我还对得起组织和老百姓的信任吗?”
“你说我去哪了?我告诉你,这几天,我都在忙洪涛的案子,这个答案,你满意了吗?”
说完。
陆招重重地将水杯往桌上一放,站了起来。
孙兴被说得一愣一愣的,脸色变幻不定。
虽说之前陆招就喜欢唱些反调,但还从没用这种强硬的语气跟他说话。
此时。
门口的钱能,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。
孙兴脸色极其难看。
“陆乡长,你厉害,你了不起,为了所谓的公平正义,抛下乡里其他事不管,一门心思放在这种无解的案子上,这不是浪费时间是什么,都快一个星期了吧,洪涛案,你解决了没有?”
说着。
孙兴快步走到陆招面前,口水直喷。
“你本就不是专业的警员,兼职而已,你逞什么能呢?看你跑来跑去的,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是包青天在世呢?”
“问题是,你浪费这么多时间,到头来,还不是得把案子交到县里,别以为我不知道,县里给你发了通知,让你今晚就把这案子转到县里!”
“哼!”
“年轻人,得识时务,基层工作,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!”
孙兴一脸轻蔑。
而陆招则是对上了孙兴的目光,一言不发。
“呃……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?”
孙兴不解。
“案子,不用转到县里了。”
陆招平静道。
“什么?”
孙兴一愣。
钱能也一脸疑惑。
“张欣欣都交代了,洪涛根本就没有强暴她……”
陆招将张欣欣的情况说了出来。
“啊?”
孙兴傻在了原处,嘴角不住抽搐。
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招,怎么也没想到,陆招真破了这案子。
“孙书记,没什么事,我先走了,晚上少吃一点,容易血糖高,经常上火,活不长的。”
“呵呵……”
陆招转身离开了孙兴的办公室。
出门时,震惊的钱能下意识地退到了一边。
孙兴看着陆招的背影,眉头越皱越紧,一脸气恼地坐了下来,摸了摸有些秃的头,心里又憋火上了。
“诬陷?洪涛案竟然是诬陷!”
“还真被他给破了?”
“不对,血糖又是什么?”
“这小子,不是在咒我死吧?”
……
陆招出了乡政府大门,已是夕阳西下。
一想到孙兴惊讶憋屈的模样,他不禁想笑。
上一辈子,他被撤职时,孙兴可是一脸得意。
孙兴!
这辈子,我看你还笑得出来吗?
街口处,小店,陆招点了一碗两块钱的阳春面。
死后重生,逆天改命,让他很是高兴,额外又加了一杯小酒。
就在陆招端起酒准备小品一口时,一个靓丽的身影却突然坐在了他面前。
“念初?”
陆招一抬头。
“嘻嘻,陆乡长,喝酒怎么能一个人喝呢?”
原来是沈念初,此刻她左手端着碗面,右手端着杯酒。
“你这是?”
陆招有些意外。
别看沈念初十九岁,长得清纯漂亮,但性格绝对是个女汉子。
她平常在新源乡派出所工作,却住在镇里,出了自行车,就喜欢骑个边三轮到处逛,从兴源村过去也就二十分钟。
照理说,她这时该回镇里了才对。
而沈念初此时感慨道:“陆乡长,我……”
“哎!”
她话还没说完,陆招却摆了摆手,打断了话头。
两人上辈子结婚近三十年。
除了陆招当乡长和所长这一个多月,沈念初之后就再也没喊过他领导的称呼。
他心中一动,有些激动,柔声道:“小沈同志,私底下,你就别喊我陆乡长了,咱们就差个两三岁,叫起来……也显得分外生分。”
“那我喊你啥呀?”
沈念初偏着脑袋好奇道。
“老公……”
陆招克制不住地吐出两字,竟带着些颤抖。
“啊?老……”
沈念初愣住了。
下一秒。
沈念初的脸红得如那成熟的红苹果一般,顿时娇羞得不得了。
陆招也意识到不对,忙道:“那个那个……你老弓着身子可不行,你才十八九岁,正处于发育阶段呢,坐直了听我说吧。至于你喊我什么,私底下,你就叫我陆哥吧!”
“噢噢……”
沈念初这才反应过来,以为自己听错了,下意识地摸了摸脸,直起腰杆,认真地点了点头。
“陆哥……”
沈念初声音温柔绵长地喊了一声。
“哎!好好好……”
听到这声呼喊,陆招声音颤抖,突然眼睛一红。
一声陆哥,恍然隔世!
上一世。
沈念初年轻时一直喊他陆哥,过了四十,才渐渐地以老公代替。
此时,听着这一声难得的陆哥,泪水止不住地在陆招眼眶中打转,就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。
陆招将脸侧过,偷偷地擦拭着眼角。
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伤心处!
“嗯?”
沈念初看着陆招这突然有些失态的模样,不禁好奇。
但陆招很快就调整过来,笑呵呵地跟她说起话来。
沈念初到底年纪小,也没当一回事。
因为高兴,两人不知不觉地就喝完了一杯酒。
喝酒时,沈念初再三感谢陆招救了自己。
如果当时不是陆招冒着冰冷的河水将她拖到河边,她肯定被河水冲走了。
吃到最后,陆招一脸感慨。
“说起来,咱俩算互救,我一个北方人不太会水性,要没有你拼命把我拉上岸,我也活不了!”
沈念初嘻嘻一笑。
“好呀,我们就为了感谢彼此,再喝一杯吧!”
“老板娘,上点酒,那个……再上盘酱牛肉吧!”
说着。
她豪爽地朝着老板娘招了招手。
“好嘞!”
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笑盈盈地走了过来。
陆招嘴角微抽,顿时苦笑。
得。
他忘了沈念初年轻时爱喝酒了!
……
两人接下来又喝了好几杯。
二两一杯的那种透明玻璃杯子……
沈念初太高兴,喝到最后已然是有些醉了。
没办法。
兴源村又没什么旅馆,陆招只能把她安排到了自己的出租屋。
为了避嫌,沈念初躺在床上呼呼大睡,陆招只得离开了房间。
“去办公室对付一宿吧!”
陆招苦笑着,摇了摇头。
……
快七点。
街上。
没什么人了。
眼看着陆招就要进乡镇府。
从他身边突然走过几个头发乱糟糟的街溜子,交头接耳。
“等下在女澡堂外,你们几个小声点,动作轻点,别被发现了!”
“兴源中学那个新来的女老师,漂亮的很!”
“据说,就是咱们县里有名那个大美人江临夏,还是啥才女,每天晚上都洗澡呢,香喷喷的!”
“要是看一眼,能爽一辈子!”
“赶紧的!”